帝国之光——1400-1750的中国地毯
2005年，德国科隆的东亚艺术博物馆举办的“古典中国地毯展”，是继1911年巴黎Berneschi博物馆举办的“中国古毯展”近一个世纪以后，在欧洲的又一次中国古典地毯专展。这个展览汇集了68块出自“古典时期”的中国皇家地毯，这些地毯大多现存于美国和欧洲的私人收藏。本文摘译自这次展览的序言，部分图片摘自《HALI》杂志。
Michael Frances，专业地毯杂志《HALI》的前出版人，伦敦Textile Museum馆长，世界著名纺织品学者。
当人想起中国艺术的宁静和精美绝伦，脑海中自然浮现的是绘画与瓷器，青铜器，木雕，以及玉石。而当人想到古典的羊毛打结地毯，一个形象也许是波斯16世纪辉煌的萨法维织品，或是17世界印度莫卧尔皇宫的富丽堂皇，抑或安那托里亚早期土耳其地毯的亮丽色彩和醒目线条，还有中世纪开罗神奇的马穆鲁克地毯。北半球横亘西班牙到日本的广阔地域，地毯至少从公元前6世纪就开始被织造了。然而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毯中，古典中式地毯依然是最少为人所知的地毯之一。
明永乐到清雍正（1400－1750），被史学家看作中国艺术的“古典时期”。出自古典时期的中国地毯，无疑是曾制作过的最精美的地毯，它们拥有的宁静和对平衡与比例的把握非常卓越。仔细地研究这些地毯的图案和采用的工艺，显然很多是工艺大师设计的，它们的技巧和视野永远无法被再现了。
在中国，至少从8世纪开始，地毯就专门为皇家宫廷织造，尽管最早对宫廷用毯的描绘出现在明洪武帝（1368-1398）的画像中。15世纪初，当北京紫禁城开工建造时，主要宫殿的地面都铺满了地毯，很可能这些地毯的图案与每个宫殿门前台阶中间的石雕相呼应。16世纪末，紫禁城重修并更换了地毯，这些羊毛地毯大部分很厚重，采用蚕丝为经线，棉纱为纬线。从20世纪初拍摄的故宫老照片里，可以看到主要宫殿的地面和宝座地台上都铺设着地毯。这批地毯在宫殿里使用了300多年，由于小心呵护，几乎看不出磨损的痕迹，只是颜色因常年的空气氧化已有些改变。
欧洲收藏地毯的历史至少始于14世纪，很多欧洲画家珍视东方地毯的流行图案，将其与圣洁和虔诚关联起来，这是地毯长久流行于欧洲收藏界的一个重要原因。凡艾克(Van Eyck)、伦勃朗(Rembrandt)和杰罗姆(Gerome)的绘画中都可以看到地毯的身影。除了实用和象征功能，许多地毯也是非凡的艺术品。
“尽管地毯不总是被看作艺术品，特别当艺术的价值仅凭靠其签名、名头或产地时，精美地毯强大的视觉吸引力总能在收藏家中找到赏识的回应。事实上，地毯是构成伊斯兰文明最典型而重要的文化艺术成就之一。地毯以其设计、质感、颜色、寓意，以及传统功能，为其拥有者带来愉悦，彰显了地毯超越宗教、文化和政治的不寻常能力。除了丝绸和中国瓷器，没有其它的艺术媒介能如地毯这般超越文化和社会的界限。”（Walter B. Denny, 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地毯与纺织品部馆长）
在中国的19到20世纪，很少人了解地毯的原始功能和重要性，这些地毯大多仅仅是被看作是奢侈的铺地之物。比如，人们会问毯子的编织密度是多少——织得越密，就觉得毯子越有价值，这基本是延续自伊朗16世纪的一种态度。西方在过去的50年里，对于东方地毯的艺术史和审美的兴趣一直在持续增长；西方收藏家评估地毯的价值时，更侧重于构图的整体平衡，设计的纯粹，以及绘图和颜色的品质，而更少关注在纯工艺的方面。
今天当我们检视一块东方地毯，只能肤浅地体会它的意义和价值。古老的作品以一种已遗失的语言，描述了逝去文明的传统、信仰与敬畏。打结地毯作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至少有二千多年了，但至今仍看不到对这项艺术做出完整历史描述的文献。每份资料都以作者所能接触的非常有限的实例得出结论，因此没有一份能完整地表述这个迷人的主题。也许通过学习所有图书资料中的图例可能获得更完整的理解，然而，去真的了解古典中国地毯，没有什么比在这里欣赏眼前的实物更好的机会了。
也许当今幸存下来的古典中式地毯不超过六百块，由于数量太少，除了寥寥数人，这些地毯几乎不为人所知。中式古毯大多数现存于欧洲和美国的私人收藏，包括五个主要的收藏，以及散存各地的许多单品。这些古毯因其主人的远见、呵护和鉴赏力而得以幸存。
1911年，巴黎瑟纳斯基博物馆（MuséeCernuschi）举办的地毯展，是第一个在博物馆举办的中国地毯专展。但在欧洲还从未有过一个大型的古典中式地毯特展，尽管有几件古毯实例被发表过，这些文章只是散布在一些冷僻的图录和书刊中，而且往往其论述不很正确。因此就不奇怪，至今还没有哪个博物馆的馆长给予古典中式地毯应得的地位和重视，也可以理解，在这个领域尚无人做过系统的研究。
这次展览包含了中国古典时期最稀有、最精美的地毯，也许如此丰富而珍贵的展品是空前绝后的。有机会在此呈现这一完全被低估的艺术形式是莫大的荣幸。
地毯从未得到足够的尊重，因此其在艺术史中的地位仍鲜为人知。它们的美被肤浅地倾慕，但其含义和传统仍是一个谜。然而对于数百万人来说，在远超二千年的时间里，这是他们唯一的艺术表达媒介。我们希望，通过类似这样的项目，可以激发其他人更深入地研究这个主题。毫无疑问，古毯杰作感人心魄的魅力是不可否认的，期望这些辉煌的艺术品能得到更广泛的重视和欣赏。